近距離:嚴穎嘉
By Nicole M. Nepomuceno
狹窄、黑暗的房間裡,一盞白色的聚光燈突然亮了起來。嚴穎嘉匍匐在地上,在一塊比她身體更大、更重的長方形玻璃板底下掙扎。
當我們看見別人掙扎時,我們會怎麼做?我們看著她。嚴扭動著自己的身體,試圖從玻璃板下面逃脫,同時又不能把它打碎。我看著她。她痛苦地低吟,緊緊抓著玻璃板的邊緣。我看著她。透過不斷重複的試驗,快要得到解脫了,這樣的可能性一直嘲弄著她⋯⋯嘲弄著⋯⋯嘲弄著⋯⋯直到一次失誤,玻璃獲勝了。這就是作為一名同性戀者的經歷,你彷彿永遠都在和一個無形的障礙搏鬥。
將玻璃板粗暴地扔在一旁不是一個選擇,那裡沒有足夠的空間。嚴嘗試新的方法,翻過身去。她滿頭大汗,因疲倦而大口吸著氣。當你看到別人掙扎時,你會有什麼感覺?無助、內疚,我們不安地呼吸著,思考:我應該幫助她嗎?我猜度著,自己是否能夠干預這場行為?但最終我決定不這麼做。
接著,我看見數名攝影師向藝術家一擁而上。咔嚓、咔嚓、咔嚓。畢竟,沒有記錄的行為藝術怎算得上是藝術?照片就像這篇文章,是不可靠的記憶。嚴的臉頰緊貼在水泥地上,來一個特寫;她在背上平衡著玻璃板,來一個英勇的鏡頭。但當下我面前的景象是多麽的諷刺。我忍不住思考:我們的文化究竟是如何將同性戀者的痛苦資本化?
半小時後,嚴慢慢移動她的身體,從玻璃板下面走了出來。她輕輕地將玻璃板放在地板上,她在那上面的指紋仍然清晰可見。她一鞠躬,我們便鼓起掌來。我們現在看得見這些曾經被隱藏的掙扎了,我們又應該怎麼做呢?